手心里的流年

匕首和玫瑰(五)

      明楼回家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,推开门,就闻见饭菜的香味,他把皮包和手套扔到沙发上,沙发上有早上他出门时阿诚在看的那本书,他没有脱外套就往厨房里走去。

      阿诚正左手叉腰,右手挥动锅铲。“阿诚,要不,我来?”阿诚听见声音,回过头来,嘴角上扬,“大哥,回来啦!你先洗手,马上可以吃饭了!”

      明楼脱了外套,洗了手过来,阿诚已经摆好了碗筷,“不敢有劳大哥了,大哥做的,就只有粥和鸡蛋能吃,煮个汤都那么咸,我可不想餐餐喝粥。”

      明楼拿着筷子作势要打阿诚的手,“你小子,有你吃的已经不错啦,你还嫌!你几时看我做过饭?”阿诚笑着把饭递过来,“知道啦,你明大少爷屈尊给我做饭,我要不要多说几声谢谢呢?”阿诚的笑言,让明楼开心而放松。

      阿诚跟他来巴黎,却藏了心事,不像以前,时时黏着他,事事问着他,看到阿诚的成长,他欣慰自豪,可他更希望看到阿诚顽皮的样子,撒娇的样子,生气的样子……嗯,大姐说得对,小孩子还是活泼些的好!

      吃过饭,阿诚依了明楼,让他去收拾厨房,自己就靠在门边看明楼手忙脚乱,“大哥,那个刀你放错地方啦!”“大哥,碗要沥干水的!”“大哥,桌子上还没有擦干净呢!”……

      明楼伸直腰,转过头,一记眼刀甩过来,“你小子,胆子大了,指使起我来了!”阿诚吐了吐舌头,不吭声了,其实他真的觉得有点累,站了许久,腿都有点软了,只是不想让明楼发现,这时便慢慢地走回到沙发边坐下,明楼的声音在后面追过来,“等下看看你的伤口!”

     明楼拿了药箱过来时,阿诚正半躺在在沙发上看书,见了明楼,慌忙要站起来,明楼按着他坐回沙发上。

    “大哥……不用……还是我自己来吧!”阿诚脸发烫,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。“不要闹,坐好!”明楼不容他拒绝,蹲下身子,伸手慢慢解开了阿诚毛衣的扣子,又轻轻地将内衣推上去一些。他感觉到阿诚的身体抖了一下,然后腰背僵直,或许是因为身体感到了寒意,或许是伤口疼痛。

      明楼小心翼翼地拆了绷带,伤口愈合得很好,没有崩裂,也没有发炎,可那红肿着的皮肉,那深深浅浅的缝合线,还是让明楼心里堵得慌!

      “阿诚,以后不可以这样子了,我……大姐知道,会担心心疼的!”明楼没有意识到,自己的声音是抖的,嗓子是哑的。

      他听到头顶低低的声音,“知道了,大哥!”有一点愧疚,还有一点撒娇的意味。气息那么近,那么热,让他头皮发麻。他用纱布蘸了药,涂在伤口上,每一下,心口都是一阵刺痛。

      “以后无论做什么,都不该拿命去搏!你总要先想想大姐和明台……还有我!”最后的几个字,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。

      阿诚绷着身子,直直地坐着,双手垂在身侧,微微握拳,他怕自己忍不住,要去抱抱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。

      他略略地低头,闻到明楼发间淡淡的柠檬味的洗发膏的清香,看见他蓬松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,灰色的毛衣柔软而温暖……

      他听见大哥的话,可声音哑得不像样子,这样子,很不大哥,他从来都是冷静沉着,似乎没有过慌乱和失措;可是,这样子,也一直是大哥!他抱着自己走出弄堂的时候,也是这样的无措,他看着自己从噩梦里惊醒时,也是这样紧张。

      不该让大哥担心的,阿诚怪自己太大意。阿诚听他嘱咐自己,时时要想着大姐和明台。是啊,我们一家,都要好好的!他没有听见后面的话,可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。忍不住,阿诚抬起了手,伸过去,搂着面前人的脖子,把头埋进他的颈窝,“大哥,我那时候想的全是你!我总是想着你!我舍不得你!”他小声的抽泣起来,多年前的那点委屈和伤心,终于释放出来,坦白而直接。

      明楼给绷带打好结,又细细地扣好了扣子,起身站起来,蹲得太久,猛一起来,便觉得眼前发黑,身体打晃,他一手扶了额,另一手伸出去,想够些什么支撑一下,阿诚的双手早就伸过来,稳稳地扶了他坐到沙发上,急急地问,“大哥,你没事吧?”明楼缓过来,放下手,抬眼就看到阿诚圆溜溜的眼直望向他,眼眶还是红的,双瞳里水漾漾的,眼角下有一滴未干的泪,眼神里带着担心,含着关切,明楼被这样的眼神看着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他伸手抚到阿诚脸上,拭去那一滴泪,“阿诚,大哥没事……你刚刚说什么,我没有听清!”

      阿诚楞了片刻,恍然明白明楼问的是那一句话,又羞又恼,慌慌张张站起来,红了脸,垂了头,低声道:“大哥成心笑话我呢!谢谢大哥,晚安!”一双大长腿几步迈过客厅,头也不回,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明楼暗自里叹口气:嘿!这小子,本事长了,脾气也长了!

      明楼进房间收拾了药箱,抬起身,看见书桌上的《古文观止》,走过去,伸手拿起,翻开书页,只见那字条夹在里面,在自己的笔迹旁边,多了一行小字: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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